1999年,俄罗斯一些城市发生系列公寓爆炸事件(其中一些爆炸事件后来被怀疑由俄罗斯自己的安全部门提供了方便),之后,普京高举打击伊斯兰恐怖主义的旗帜,发动了第二次车臣战争。此举为他从一名政治任命的总理跃升为总统奠定了深厚的基础。国有电视台对战争的报道对这一努力至关重要,将普京塑造成了捍卫国家稳定的斗士。
很快,针对外国受众的类似策略接踵而至。2005年,克里姆林宫创立“今日俄罗斯”(RT),这一电视网旨在向全球观众提供“更全面”的俄罗斯生活图景。实际上,今日俄罗斯成了奉承克里姆林宫并输出其愈发非自由主义世界观的平台。
与此番信息推动(或者,用苏联的说法是鼓动)不谋而合的是更深层次的战略转向。普京深信西方是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所谓颜色革命的幕后黑手,并在寻找一种可行的后苏联意识形态,于是开始将俄罗斯的身份重新塑造为抗衡西方“霸权”的力量,这是他在2007年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有力传达的信号。随着普京与西方关系发生龃龉,今日俄罗斯的调门变得更具对抗性,以在美国、欧洲和其他地区的政治和文化议题上极化那里的社会。
普京插手西方事务,意不在其本身,而是为消除对其政权的威胁。2014年欧洲广场革命(EuroMaidan Revolution)爆发后,耳濡目染克格勃世界观的普京认为,乌克兰人融入欧洲的强烈渴求不是民主的渴求,而是一种外来的颠覆。这不只是地缘政治上的损失;一位后苏联国家的在任总统可能被民众起义推翻,这开创了一个危险的先例。
2014年3月6日,克里米亚半岛西南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民众聚集在一起,挥舞俄罗斯国旗,庆祝克里米亚脱离乌克兰。图源:Sean Gallup/Getty Images
普京的外交政策:不只是为扩张,也是要隔绝
普京以吞并克里米亚升级了他的行动,并以混合战争报复西方随后的制裁,利用新工具实施了克格勃的旧战术。2013年成立的互联网研究机构(Internet Research Agency)是一座国家支持的网络水军农场,在围绕英国脱欧、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和其他重要民主进程实施的虚假信息战中扮演了核心角色:将西方的开放当作武器,破坏西方的开放。
随着普京通过越来越可疑的合法性手段——先是与总理互换职位,然后修订俄罗斯宪法——巩固了权力,他必须投射实力。介入西方事务为普京提供了投射实力的方式:支持反建制政党,策划勒索软件攻击,部署军事或代理部队以撬动地区冲突的命运。
普京介入西方事务还令他成功披上了传统主义的外衣,用来对抗西方自由主义的败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讲述逐渐深入人心,西方再次成为反俄罗斯的一方,恰如冷战时期。2022年俄罗斯全面侵略乌克兰契合这一故事:这是矛头指向亲乌克兰的西方的替天行道,而西方是一心要毁灭俄罗斯的死敌。俄罗斯侵略乌克兰是扩张主义,但也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那种事:一个建立在侵略、操纵和强制统一基础之上的政权的生存战略。
支撑普京统治的似乎不是信心,而是恐惧。他对其政权的合法性、经济基础和精英阶层的忠诚度深感不安,他的治国理政在这样的不安中进行。普京的支持率或许很高,但在俄罗斯,称颂可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凝聚为反抗。所以,他将自己安置在重重堡垒之内,重组忠于自己的人士以防止任何人获得太多权力,并在监控和官方媒体方面投入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