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传媒:白纸后这一年,“不被恐惧牵着走,我们可以牵着恐惧”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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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传媒:白纸后这一年,“不被恐惧牵着走,我们可以牵着恐惧”

白纸后,在人人自危的恐惧下,海内外社群活动减少,联系也变淡了。傅梓有时觉得,“我们在社会浪潮之下,曾经有无数人站在身边,像海浪一样裹挟着冲向体制高墙。现在浪潮退下去了,我们留在沙滩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像被抛下了。”

共存

精神最紧绷的时期,羊艮依然在社交媒体转发公共议题,发完又很害怕。她自嘲“胆小又觉得要发声,发完就害怕,不发又做不到”。

傅梓也发现,局势根本不允许自己缩起来。“因为身边朋友一个个被找到。我们需要收集情况,我就承担收集风险、了解具体情况的工作。”

他“受够了活在恐惧中”,并做了最坏的打算——政治庇护。傅梓仔细研究所在地的政治避难法律、程序运作,还跑去难民营了解生活,评估自己是否有能力踏上这条路。“基于安全考虑,必要的时候要下决心,另一方面还是有很多牵扯、顾虑,要完全和中国切断联系还蛮遗憾的。”

但不管怎么说,下定决心这个动作给了他勇气。

“你把那个东西(恐惧)想像得比你还大,你觉得它伤害你,你解除了那个误会,或把自己变强大,恐惧会消失。”柏莉曾是一名社会新闻记者,在北京工作数年,参加了在北京的白纸运动

庞大的恐惧被拆解为细小的、可应对的解方。航星为自己打造了两个身份,普通大学生和在日活动家。大多数人认识的航星,是一位大学生,过着上学、吃吃喝喝、与教授吵架的生活。在日活动家则会组织活动,运营女权相关的 Instagram帐号,在线下办展览。航星有意识地避免合照,以防两个身份在社交媒体上相遇。

傅梓也有控制恐惧的方式。例如建立一套信任判断的标准,“看大家做的事情,哪个刑期更重。如果刑期差不多,那就可以有信任的基础。”在向不熟悉的人介绍自己时,他会优先展示不那么敏感的身份,例如先介绍自己是读者、或者向对方介绍某个平台;如果对方也是参与者,傅梓会考虑用行动者的身份介绍自己。

“你不踩线怎么知道线在哪呢?”在香港参加过白纸运动的小钱认为,红线是测出来的。“比如你看新闻和做行动就会知道,六四悼念是不行的,但是目前来看做女性(行动)还可以。”

一度徘徊在解体边缘的《莽莽》决定继续走下去。大家转移了工作平台,更加注重信息安全,日常采取信息“阅后即焚”的形式。

“我们自己也很感慨,分明是做文字的,但信息只能存在一天,24小时后就会准时删除。”傅梓说。

被恐惧缠身数月后,改变发生在六月。傅梓在英国参加六四纪念,现场不同社群的行动者们向傅梓夸赞杂志办得不错。他感受到还能在不同国家、社群之间做更多横向连结,“重新找回未来行动的可能性”。

在连结中,恐惧衍生的孤独会被切断。随着与更多NGO行动者接触,傅梓了解到伊朗阿富汗俄罗斯的行动者也有相似处境,孤立感随之减少。有一次,他和班上伊朗同学聊起安全问题,伊朗同学耸耸肩表示理解,然后缓缓从怀里掏出两个手机。傅梓很惊讶,也从怀里掏出两部手机。两人打开手机,都开着VPN,一人在A国、一人在B国(注:均不是所在国),二人相视苦笑。

顺财认为,与恐惧共存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白纸过后,吸纳和维系社群成为面对恐惧的缓冲地带。例如,小范围做一些“人畜无害”的事,看电影、骑车、爬山。在这些不敏感的活动中,或许能发现聊得来的可靠朋友。通过建立和维系社群,打开新的窗口,也能从中了解更多本地议题。“很多“正常”的途径(游行、集会)无法实现,个人的表达力量也很小,所以不得不去通过一个‘社群’的方式做一些事情。”顺财说。

这个秋天,为了接触到更多真实的人,《莽莽》举办了第一次线下分享会。在确定做线下活动前,尤加花了些时间了解和认识当地社群,心里有底后,才敢发布活动信息,“也没法100%感到安心,发布信息的群里有许多人不认识。”为了控制风险,尤加拒绝参与者空降活动现场,必须提前报名。

不过,恐惧仍会在不经意中现身。活动前,尤加忙碌于准备分享内容,在现场接触到读者,也一度让他将担忧抛至脑后。但中途出现了小插曲——一位走错门的人士突然开门、探进身子,尤加赶紧叫停线上成员的分享,气氛一度凝滞。后来经过交涉,才知道对方不是秘密警察,仅是一位找错地方的路人。

上海,让羊艮紧张的警车巡逻已成了一种常态,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你每次出门都可能会遇到,从恐惧慢慢变成习以为常。”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端传媒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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