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年起,随着各部落武装的崛起,几十年的战争让各方势力结下了深仇大恨。比如,在阿富汗北部重镇马扎里沙里夫的争夺中,爆发了多次族群屠杀事件。最严重的一次是1998年塔利班犯下的,大约六千平民被塔利班分子残忍屠杀。无论是男女老幼,一切活动物体,都成了AK47扫射的目标。
塔利班高举的普什图民族主义旗帜,在底层普什图人中间,非常有影向力。2001年马苏德带领北方联盟攻占喀布尔,这支主要由塔吉克人、乌兹别克人组成的武装,并没有受到多少当地人欢迎。
关于普什图人的骄傲,还有个极端的例子。1992年向圣战组织和平交权的纳吉布拉,一直躲在喀布尔的联合国办公室避难。1996年塔利班即将攻占喀布尔,马苏德纳让纳吉布拉一起撤退。但作为普什图人的纳吉布拉拒绝了马苏德的提议。倔强的纳吉布拉认为,如果和异族一起逃跑,将无法面对普什图老乡,这是更严重的人生污点。
号称打倒军阀的塔利班,在普什图主义的指引下,其暴力性并不弱于那些要打倒的军阀。有很多新闻报道,把塔利班称为“坎大哈军阀”。
三是严重的道德滑坡
塔利班的崛起,是在1989年苏军撤走后,阿富汗各地军阀割剧,人民生活困苦,他们以反对军阀的旗帜起事。但这些从巴基斯坦难民营中成长的学生兵,在极端教义的洗脑下,其暴力性更胜一筹。
上面说的纳吉布拉,在军阀乱战年代还能在联合国机构庇护下生存,等塔利班进了城,纳吉布拉被抓住当众阉割、受尽酷刑,接着被拴在一辆卡车后面拖着游街示众,尸体被悬挂在红绿灯上示众。他的兄弟和下属也是同样的遭遇。长期掌管阿富汗KHAD的纳吉布拉,他的外号是“公牛”和“屠夫”,手上命案无数,倒也是死得其所。
塔利班完全没有一点现代文明观念,在1998年的马扎里沙里夫大屠杀中,塔利班除了对本国平民大开杀戒,还抓住了伊朗领事馆内的11名外交官,奥马尔亲自下令杀死,差点引发了伊阿战争。重要人物都如此下场,那些平民,特别是女性遭遇塔利班的虐杀,那更是不足为奇了。
让世人认知塔利班的,是毁坏巴米扬大佛事件。这个屹立了一千五百年、历经了无数朝代、无数帝国的大佛,是人类的共同历史遗产,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但是临近21世纪,却在塔利班的大炮之下被彻底摧毁。毁佛事件,只会发生在最野蛮最落后的群体中。
塔利班试图摧毁的,是一切非伊斯兰文化。在占领喀布尔后,塔利班分子特意化了几天时间,在数十万件阿富汗博物馆藏品中找出三千多件非穆斯林作品,全部销毁。
更让全世界人愤怒的,是塔利班对女性令人发指的迫害。
本来,女性在阿富汗的社会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一百年前的阿曼努拉汗时期,阿富汗的现代教育就拉开了序幕。无论女孩男孩都接受教育。长期以来,女性占所有就业岗位的40%,而在教育岗位更是达到了70%。
塔利班每占领一个地方,就颁布禁令,女性灾难深重:禁止女性接受教育;禁止女性外出工作;禁止女性去普通医院就医;禁止女性外出购物,除非有男性家人陪同;女性必须穿全身罩袍布卡burqa。
无数次悲剧证明,塔利班决不会在性别事务上妥协。听说塔利班要进城了,喀布尔大学的女学生,找不到车子载他们回家,因为司机害怕塔利班报复。喀布尔店家马上拆除带有女性形象的海报,防止宗教警察的暴力。
在塔利班治下,竟然有一半的人被禁止教育禁止工作,无法获得社会的认可和支持,只能作为劳动机器和生育工具,真是现代人类的耻辱。
女性的遭遇,是社会文明的风向标。塔利班的上台,还意味着更多的禁令:禁止电视、音乐和网络,禁止放风筝,男性禁止剃须。文明的倒退,是整体性的。
究其原因,塔利班的年轻人与十几年前的圣战组织成员有着巨大的不同。以前的圣战组织成员都是家庭成员、家族成员,他们对自己部落和阿富汗的血缘和历史掌故如数家珍,他们见过一个和平的、没有内战也没有外敌的阿富汗。而这些从小在难民营宗教学校长大的新一代人群,对过去一无所知,对未来毫无计划,更没有任何父辈安身立命的专业技能。
这些塔利班士兵,是一群充满仇恨的、没有根的人。塔利班的本质,就是一种反传统、反文化、反文明的激进复古野蛮运动。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夺路逃跑的人。看看那些拼命挤上飞机的人,看看那些往城外跑的车辆,看看那些心存绝望的女性,看看北部边境开始的抵抗力量,很明显,塔利班不是他们的选择。
小结
阿富汗本来就是一个散松型的部落联盟,需要一个能够威摄各部落的超越力量,才有可能重新聚合。
现在的问题是,激进变革推翻普什图国王后的阿富汗,失去了历史道统的传承,无法凭空建立良好秩序。加上这么多年的战乱和冲突,各部落的仇恨已经远远超越国王时代,而背后的复杂势力让冲突更加强烈持久,使得各方都缺乏妥协协商的空间。
要让阿富汗的局势稳定,开启建设之路,并非资金问题,而是秩序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一个超级力量,既能压制阿富汗国内的各派武装,又能够震慑阿富汗外部的各路神仙,还需要有无比的耐性和决心,这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现在看来,这样的机会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