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大革命的初期，社会上成立各种造反团、造反队，名目林立。首先是从北京的中学生开始成立的红卫兵组织，后来，红卫兵这个名称遍布了大江南北，从城市到工矿到农村都成立了各种各样的红卫兵组织，而且成立的组织起名都是花样翻新，争奇斗艳。

这一组照片当中这两个人，一个叫于杰宾，一个叫郝德仁。在67年一月大夺权的风暴当中，有一天，这两个人一起在家里喝酒。喝酒的时候他们说，现在咱们工厂里、车间里、班组里都成立了各种各样的造反组织，咱们也成立一个呗。在酒精有力的冲击下，这两人就吹起牛来了。这个说叫红卫兵，没意思吧，叫什么井冈山兵团没意思了，长征二万五也没意思了，叫什么都太普遍了。我们起一个新一点的名来，令人一听就很有力量，很有高度，很有深度。这俩工人说，起个什么名呢？这当中交换了好几个名字，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最后他俩达成共识，叫中国红旗军，咱们成立一个军。后来郝德仁说，要说军就咱俩人，也不能一个军长，一个副军长，一个兵都没有吧。他说咱们得把它弄得小一点儿，简化一下。后来小到什么程度？成了中国红旗军1018反修纵队哈尔滨支队。他们这两个人，作为这个支队的头头，喝着酒借着酒劲说的话，酒醒了也就忘了这事儿了。

后来这个事不知怎么的被人家揭发出来了。因为他们都住在工人的集体宿舍里，隔墙有耳吧，就把这个事情传开了。那时省和市的公安厅、公安局、公检法全部接管了，都成立了军管会。军管会保卫部听说哈尔滨成立了一个红旗军的组织，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当时你叫什么名，天大的都行，但是不能叫军啊，你叫兵团呀，按理说兵团比军还要大，但是，没事儿。因为共产党当年是靠红军，通过长征，最后夺取了全国的政权。这又来一个红字头儿的红旗军，当时省市保卫部门军管会马上就把这两个人逮捕了。逮捕了以后，他们俩说我们是喝酒了，我们俩人瞎掰的事儿，吹牛啊。你成立红旗军这个事是能吹牛的事情吗？最后就把他们抓到大会上来批斗。

这张照片就是押着这两个人进入了批斗会场。当时是在哈尔滨北方大厦的广场，每次开会可以容纳5万到10万人左右。那么多人在滴水成冰的季节里，集会声讨这两个现行反革命分子。为了让广场上的群众能看到这两个人反革命分子丑恶的形象吧，就搬来了两张方桌，押着他们跪在桌子上。后面那些穿着军装，戴着红领章的，帽子上带着红五星的，就是军管会的，把他们逮捕了。

通常在中国有一句话，说吹牛不上税，你想吹牛你就吹吧，反正是税务局不来收你的税。后来还有的说吹牛也不犯罪。通过这个例子说明，吹牛，虽不上税，但是犯罪，犯了很严重的罪行，你吹这个牛就把你们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后来我们一些采访的记者说，看看这俩傻小子究竟判多少年。后来看到贴出来的公告当中，有说判15年的，还有说判了20年。不管15年或者20年，都是很重的罪行啊，为了一句话，就要坐大牢。

当然了，这俩人不会在里面坐到刑满才释放的。因为过几年到了76年的时候，文革就宣布结束了，他俩也就会放出来，这个罪行也不成为罪行了。但是这个罪你是白受了是不是？

摘自《黑夜豆灯——文史讲堂讲座集》，中国文化传播出版社，2023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