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杨继绳称六四屠杀前的中共体制,叫做“邓胡赵体制”、“有名义权力的人没有实际权力,有实际权力的人没有名义权力”,这种解释,即说“邓胡赵”这个体制的畸形与错乱,是不是指出那场屠杀,乃是这个怪胎所为?抑或当初“名义”和“实际”权力一致,便不会有“六四”屠杀?至今习*近*平严酷控制顶层和中央,大权独揽,难道是接受了“邓胡赵”体制的教训?所以中国只能集权?而当初邓小平启用胡赵,不是被称为“改革、放权”吗?其实,这个体制怪在“垂帘听政”,连大清末年都因为“垂帘听政”而灭亡,中共居然没看见这个惨痛教训。】
一、老佛爷
紫禁城乾清门西侧路北,有个养心殿,著名的“垂帘听政”遗址。东西两宫太后坐在皇帝(同治、光绪)后面听政,中间设置数重纱屏隔开。据说现在还是按当年原样布置。清朝祖制不准妇人干政,以帘子垂下隔开,表示听政的太后不在朝廷上,照现在的说法,是“不好意思”。
这个政治遗址被原样保留下来,或许是某种无意的疏忽,因为现代中国的统治者会不经意地模仿这个样板,却未意识到“历史的耻辱”,虽然也是“不好意思”的。八○年代末期那一幕“垂帘听政”,在赵紫阳口述实录《改革历程》中,有甚为清晰的叙述,他用了“常委之上的婆婆”一词,非常传神,至少在年龄和性别上,“婆婆”都跟“太后”近似。
“现代养心殿”,就是邓府。它在哪里,早已是不公开的秘密,恨不得全北京老百姓都知道邓大人住在地安门一带,是米粮库胡同的一座“大宅门”,至于几号,说法纷杂,就不去管它了。这条胡同曾很热闹,按民国年间门牌算,一号住过陈垣、傅斯年,三号住过梁思成、林徽音,四号住过胡适,六号是于斌,中国天主教大主教,再往下是一座蒙古王府……说邓府应是四号的最多,即胡适曾住过的宅子,抗战时被花卉写意大师陈半丁买去,园子占地五亩,故以“五亩之园”名之,解放初期陈半丁怕太招人卖掉了,若真是此宅,怎就没留下点﹁文气﹂,好抵消些许暴戾?
“垂帘听政”的决策,便出自邓府。赵紫阳回忆录《改革历程》交代了全部细节:
一九八七年七月七日,胡耀邦辞职后的临时守摊“五人小组”(赵薄杨万胡),在邓小平家里开会讨论十三大人事问题。邓小平、陈云、李先念三个元老不进政治局常委,今后还参不参加决策?邓与杨、薄二人先密商,要设“常委之上的婆婆”,然后由薄一波在这次会议上建议赵紫阳:到十三届一中全会,内部宣布今后重大问题仍要向邓请示、由邓拍板。
此即“垂帘听政”的由来,原来是在邓府、由元老们自己决定的,赵紫阳只有听命之份,这位共产党的总书记,就像晚清乾清门西边军机处里值班的一个章京。他下台后在这本书里和盘托出细节:“邓掌舵”是什么含义?常委不仅要向邓请教、向他通报,他还可以在家里召集会议,重大问题可以由他来拍板—这哪里还叫“垂帘听政”"分明是“太上皇”了。而且,非常关键的一点:这是一个内部规定,不能公开的,一旦公开就会出大事,这到后来被证明了。
二、应对学潮,邓要杀人,赵反对杀人
以八十年代中国的强人政治模式而言,在中共权力结构中,其高层运作也可以归纳为邓小平和赵紫阳二人的互动,前者作为"垂帘听政者",后者作为前台操作者,其他人物都是次要的,二人互动失败,结局便是屠杀。
4月22日胡耀邦追悼会这一天,成为邓赵关系的分水岭。赵紫阳为了礼遇胡耀邦,也顺应民意,决定葬礼隆重、冠以"马克思主义者"评价、允许群众自发悼念等,这些都触怒了邓小平。从这天开始,邓小平对赵紫阳的信任不复存在。鲍彤说:"我认为杀心从这个时候起的,决心是那个时候下的。后边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邓小平继续观察或者说在稳定赵紫阳的情绪而已,后面的事情无非是这么一些事情。"由此,因悼胡规格酿成邓赵决裂,也成为"六四"事件的起因,这个关键细节,从前无人梳理过,也非常生动地凸显了在"新权威主义"模式下,党魁个人意志、好恶,便可轻易塑造历史。
为何触怒邓?两点:拂逆皇心,挑战最高权威。邓之不满有两点:第一,胡耀邦是邓小平亲自下令拿掉的,礼遇胡耀邦,就是质疑邓小平,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邓认为赵紫阳和学运都是想为胡耀邦翻案;第二,在邓小平看来,学潮呼吁政治改革、要求民主,这是冲着共产党在中国的绝对领导来的,而赵紫阳在这个问题上立场暧昧,甚至同情学生的诉求,这也是他不能原谅的。这又是对"新权威主义"模式的一个生动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