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凤祥|“砸锅卖铁”与“倾家荡产”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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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凤祥|“砸锅卖铁”与“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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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王教授话头,我们往下讨论,越分析越害怕,感觉有可能全面倒退到改开前的旧体制。如果联系到可能的战争因素,那么,实施强制性的战时共产主义制度(举国动员体制),不仅有可能性,甚至有必然性。从意识形态抓起,高唱社会主义优越性,强调党管一切,高度集中,全面限制并逐步降低市场经济影响,突出国有制和集体经济的重要性,快速往计划体制回归。有人说,改革开放毕竟四十多年,要退回老路很困难。王教授说,以目前的思维定势和体制固化看,走老路比较符合现领导层(文革青少年)的认知水平。

他说,回首后毛时代,包括邓江胡三朝在内,尽管搞了些不伦不类的改革开放,但都没有肯定过,市场经济是永久性方向,只是一种权宜之计,是对公有经济的附属和补充。咱们何曾听说过,社会主义公有制有啥方向路线错误?哪里树立过”私有制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律地位?从来没有!恰恰相反,打压、排斥、损害,侵犯民企的土匪行径,层出不穷。类似消灭大午集团那样的无理剥夺,层出不穷。所以,咱们的市场经济,没理直气壮过;而灭资兴无,化私为公,收归国有,似乎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当然,就算按照党国的习惯性思维,往国有制方向靠拢,甚至全面回归,就能解决政府的财政困难吗?想来想去,感觉虽有一定阻力,但并非没有缓解危机的可能。当然,至少需要下列四项配套措施,才有可能效果明显:第一,大张旗鼓地批判邓江胡和所谓改革派理论家,清算他们以改开为名,走权贵资本主义道路;第二,清退权贵家族藏匿的天量资产,包括追讨已经转移到海外的资产,收缴国库,与百姓共度时艰;第三,调整苦乐不均的薪酬福利制度,回归到改开之前的相对平均,高低差距最多十来倍,而不是如今的几十倍,或上百倍。限制或取消官员特供、高干病房、公车私用、奢侈度假等特权待遇;第四,如实行定量供应,应该参考三年大饥荒时期,领导干部和普通职工的定量标准,大体上平均。

如果做到以上四条,说明还有那么一点社会主义味道,那么恢复相对平均而且公开透明的福利制度,就有民意基础,推行起来相对容易。当然,如果实行战时共产体制,就算上述四条无法做到(或者无法全部做到),愣用暴力强推,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就看你服不服,也能勉强做到,或者部分做到。别看党国体制搞市场化效率很低,但推行暴政的效率,向来很高,比如蔡奇北京驱逐“低端人口”,就说到做到,立竿见影。

接下来,通过一系列措施,缓解目前非常严重的就业问题,让底层民众,在平均化的低水平上,勉强维持表面稳定,有可能暂时成功。反正咱们民族,有“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优良传统。比方说,先砍四板斧试试,看看效果如何:

第一斧,恢复改革开放前,由国家给大学毕业生统一分配工作的制度。或者发放失业救济,和基本医疗服务卡,以工代赈,让人人有饭吃,有病能治疗。缺点是效率低,恶化人浮于事,优点是能快速解决青年人生存困境,有利于减少集体自杀,或者报复社会的突发事件;

第二斧,动员毕业生到边疆和基层,给碗饭吃。然后通过层层考核和员工评议,从低到高,逐级推选或提拔。有利于改变由官选官的任人唯亲恶劣风气;

第三斧,精简机构,减少冗员,降低薪酬,鼓励退休或者半休,自谋职业,自己养活自己。让过份庞大的公务员和事业编制,快速瘦身,也有利于减少财政饭的压力。

第四斧,如果农村恢复生产队和集体经济,也许能启动上山下乡2.0版,接收并消化千百万城市青年(包括无业可就的大学毕业生),国家发放生活补贴(或基本底薪),到农村劳动,或参与不脱产的基层管理工作,不至于在城市躺平,继续啃老,或者像宁夏那位大学生一样,活活饿死在出租房内。同时,也有利于改变目前乡村干部家族化与黑社会化的危险状况。

当然,除了以上四板斧,还有另一种规模更大,也许见效更快的引鸩止渴办法,就是放松银根,无锚印钞,滥发纸币,大水漫灌,借新债还旧债的同时,无限膨胀社会购买力,制造虚假繁荣,推动房市、股市、和汇市全面上涨。最近突然出台的万亿量化宽松,意味着“砸锅卖铁”戛然而止。但令人担忧的是,如果只在金融货币领域做文章,而民企和实体经济不见起色,印钞放水的结果,比如稀释全民存款,加速货币贬值。有可能重蹈国民政府金元券变废纸的覆辙。

当然,以上所说的变通,都能不同程度暂时缓解地方财政压力。但其副作用也很明显,会扼杀目前仅存的一点市场经济残余,完全向毛时代的社会主义大锅饭看齐。在高层无意也无力推动体制改革的情况下,也许能让烂摊子继续维持,延长垃圾时间。用刘军宁博士的话说,无论砸锅卖铁,还是大水漫灌,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败家败国”模式,其作用,最多也就是拖延垃圾时间,不可能逆转或者走出垃圾时间(转引自《美国之音》陈小平对刘军宁博士的专访)。

我赞同王教授的说法,根据当前党国官僚的整体素质和认知水平,他们选择杀鸡取卵政策的可能性很大。其中,既有体制本身的惯性因素,也是内外困境逼迫下的无奈之举,明知是引鸩止渴,难以根本扭转发展的大方向。

改变旧思维,探讨新方向

当然,上述“引鸩止渴”或“败国模式”,只是根据当前诡异的国情,做出无奈的分析预测。那么除此之外,有没有更好的政策选择呢?按刘军宁博士的说法,事情并不复杂,只要宣布三条“新政”,立马就能提振投资信心,收到立竿见影的神效:第一,放弃领导人的终身制,重新恢复宪法和党章规定的任期限制。第二,释放无理关押的民营老板,并归还没收的资产,保护他们依法经营的正当权益。第三,落实国企、民企和外企的平等法律地位,欢迎并保护所有财团法人公平合法竞争。他把上述三条,称之为“兴国模式”。不过他估计,落实上述三条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一。之所以“败国模式”积重难返,回天乏力,是因为体制性弊病,并非习*近*平一朝才有的新问题,而是毛邓江胡历届班子逐步积累起来的,就算习真心想改,他也未必有那个水平与能力。

回顾上世纪80年的代改革开放1.0版,它给中国社会和世界政经格局带来的变化,举世瞩目,一度让中国富裕强大起来,百姓生活和中国的国际地位,有了明显提高。可惜刚四五十年,路子就越走越窄,处境越来越难,非但跟外部世界的关系日益糟糕,而且内部积累的矛盾(或危机)也越来越尖锐复杂。贫富分化,阶层固化,普罗大众越来越难,无业可就,无家可归,外卖单王过劳死,高校才女饿毙,九青年相约跳桥,等等人间惨剧时有所闻。

有些毛左粉红,喜欢把半吊子改革恶果,归因于市场化,抱怨私有制和资本竞争。其实他们哭错了坟头,那并非改开本身的过错,而是老邓改开不配套,是“经济放宽,政治收紧”的恶果。也就是温家宝告别政坛说的那句话(大意):没有与经济改革配套的政治改革,经济改革难以持续,已经取得的成果,还有可能得而复失。据说,温家宝有过政改动议,可惜被胡锦涛的”不折腾”顶了回去。责任也不全在他们两个“谨小慎微,缺乏魄力”的个人,而是整套党国体系的局限性所致。

改开初期,保守派大佬陈云,主张“鸟笼经济”,也就是党国体制对经济的管控程度,可适当放大缩小,但不能完全取消,决不能让企业的大鸟冲出牢笼,自由放飞。为反驳陈云,老邓搬出“市场中性”论,说市场“古已有之”,资本主义可以用,社会主义也可以用,名为“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用此堵住陈云的嘴巴,不得不赞同向市场转轨。认真剖析,老邓的市场”中性论”是严重误导。他不明白,古已有之的那种市场,属于简单的小商品生产,属于集市贸易水平,跟建立在国际分工与比较优势基础上的现代世界市场体系,属于不同的层次与等级。如果没有世贸规则和国际监管,没有公认的行为规范与价值标准,国际分工与公平交换,根本无法顺利进行。

经过贸易战、科技战、信息战反复较量,我们今天终于明白,市场经济并非中性,它离不开跟意识形态、政治理念、司法体系,甚至文化习俗相联系的配套制度。换句话说,如果离开自由平等、民主法制、产权私有、信息透明、公平竞争等国际准则,世界市场的运转一天也难维持。不按照世贸要求,改革咱们的“中国特色”,中国就无法融入现代世界市场体系,这已经成为方向路线问题,而非像朱镕基签入世协议时说的那样,仅是权宜之计(先签字入世再说,能不能落实是下一步的事)。这也应了老毛那句名言(大意):“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

9月12号,中国驻美大使谢峰,对中美关系划出了四条新红线:除了台湾和周边的主权争议,其余三条(民主人权、道路选择与发展权利)似乎都跟所谓“中国特色”有关,也跟中国在世界市场上咄咄逼人的廉价倾销有关。这里仅举一例,说明在开放竞争的世界市场,很难界定纯粹的内政。比方说中国农民工的人权状况(包括户口隔离,留守儿童、薪酬福利、劳动强度与工时长短,被秦晖教授称为“低人权优势”),看似一国内政,但在世界市场上,就成了公平竞争问题。为什么中国产品可以低价倾销?甚至打败天下无敌手?除了国家出口补贴,还有劳动力成本过低因素。比方相同技术相同产品,美国工人时薪20美元,中国工人的时薪只有2美元,相差十倍,当然中国有竞争优势。因此,美国工人,希望政府和国际劳工组织,监督中国工人的劳动条件跟福利待遇,希望差距缩小。从这个意义上说,老祖宗马克思说的“天下工人是一家”,还真没说错。

总之,我们希望中国摈弃“败国模式”,改采“兴国模式”,早日走上民主政治与市场经济的康庄大道。如今,怀念老邓80年代改开的朋友,多数看不到今日的停滞倒退,跟邓氏改开的片面性和实用主义韬晦策略,脱不开关系。就算邓胡赵三人再世,有本事重启1980年代的改革开放1.0版,再繁荣几十年,结果还是回到今日原点,走不出权贵资本主义的泥潭。

所以归根结底,老关和朋友们的主张,不是简单重复改革开放1.0,而是重新开启改革开放2.0。这个话题,今天点到为止,希望有机会再深入讨论。

初稿:2024年9月18日

修改:2024年9月30日

作者为北京退休教授

责任编辑: 李广松  来源:议报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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