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鼎盛和母亲红线女的故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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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鼎盛和母亲红线女的故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红线女(资料照片)

父母婚事

天下最无奈的事,莫过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其实爹要娶人才是古今中外更无奈的事。我爹娶后娘的时候,我大概十一岁。为什么大概?因为父母离异,我才六七岁已经跟母亲过了。那位王姓后娘同我总共没有见过几面,从来没说过话。在父亲的遗体告别会上,新华社照相,有关人士请我站在王同志旁边,我死活不干。十五岁的半桩男孩,大人们一时拿我没辙。

1950年,马师曾、红线女、薛觉先合演《人海万花筒之陈圆圆之歌》

现在拿起我在父亲遗体旁的照片,看着五十年前自己的一脸黑气,才懂得什么是不识大体。这种事在香港媒体的娱乐版面报道,触目的标题少不了是“名伶马师曾幼子大闹灵堂”“马师曾遗体前,幼子与晚娘分庭抗礼”等。放到今天,一个五十九岁的盛年男子,事业有成,已经离婚多年,迎娶一个三十大几的女人,家里念中学的儿子应该没有什么社会压力吧。

马师曾早期剧照

“娘要嫁人”的问题对我的刺激极大。当年一副愤怒青年的架势,相信惊动了母亲的领导方面。不记得是北京文化部什么头面人物,找我认真地个别谈话,说你妈妈年纪很轻,应该找个终身伴侣。一番义正词严我充耳不闻,不是白眼相向,就是拂袖而去。当年在我眼中,接近母亲的除了油头粉面,就是人面兽心。有的前来搭讪,我肯定叫他下不来台。

后来在十年浩劫中,母亲好不容易结了婚,我也算同吃同住了三年。当时那种敌视的立场,有几件事印象很深。外婆同母亲相依为命一辈子,老太太亲手奉上燕窝、人参、虫草、三蛇这些滋补品炖汤,如今不但要同别人分享,有时我妈还把大部分喂给“那个人”吃。外婆同我们提起“那个人”都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祖孙之间突然多了一个最热门的话题。

红线女(资料照片)

母亲夹在两个势同水火的男人中间有多么难过,我当时只顾自己的感受,并不懂得为人子的道理。直到1996年,外婆以一百零三岁寿终正寝,母亲孤身一人住在华侨新村的大屋。僻静的街区,隔壁发生过灭门血案;窃贼多次穿房入户洗劫,母亲被强盗打成重伤。我才醒悟到,妈妈身边没有一个老伴,在情在理都是我们的不孝。所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单身的名女人最难;母亲前前后后难了整整四十八年。

母亲突然离世

母亲走得太突然,2013年11月30日,我在广州图书新馆开了一场国防教育讲座,母亲从头到尾在第一排聆听。会后,她推掉和徒弟约好的饭局,坚持要和我吃午饭。最后她坚持亲自送我到火车站回香港,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她好像很舍不得我。我们早就约定12月底为她祝寿,我们母子合作的艺术纪录片《永恒的舞台》作为她“米寿”的献礼,谁料想12月8日她就走得那么急!

作者与母亲

1938年日寇轰炸广州,外祖父的生意毁于一旦,母亲从“西关小姐”沦落为澳门难民。中华民族的苦难历史给母亲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我们没有经历战争年代的后辈不能淡忘民族的伤痛。好在我学历史出身,几十年文字工作更从历史角度观察思考人生。从中年步入盛年,我和妈妈的“代沟”逐渐冰释。

母亲对我女儿的家庭非常紧张,以前一直问她“几时结婚”,接着追问“几时生孩子”。她知道重孙辈预产期时,比我们迫不及待提前“封利是(红包)”。母亲走得太急,我的外孙女还差一个月,没有见到太婆婆。

红线女在香港与刘德华张学友同台

2013年4月,我提出拍摄一部母亲的纪录片,原定于12月27日首播。以祝红线女九十大寿,但没想到“生日片”变成了追悼片。

母亲去世一个星期来,我的胡茬儿已经长出一脸但没剃,因为这是守孝的规矩。一直以来,我都自命是一条汉子,从没那么崩溃过。在医生的安排下,家人最后瞻仰遗容,步伐缓慢地行到床前,事前我没有想过会这样,我的心情笔墨难以形容。就在最后那几步,我完全崩溃了。那种摧肝裂胆的感觉实在无法描写,后来我如何被人扶起来,休息及饮口水定神,我的脑袋始终空白一片。现在回想起来,母子生死别离,是如何刻骨铭心。随着时间过去,思念越来越深,恐怕到我死,这种痛都只会更深,人总是在失去时才更觉珍贵。

阿波罗网编者按:马鼎盛是香港军事评论员、大外宣凤凰卫视主播

责任编辑: 李韵  来源:作家文摘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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