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套、杀”的宿命:释永信的红顶僧侣之路☀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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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套、杀”的宿命:释永信的红顶僧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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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释永信身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僧侣的跌落,更是一个时代的悖论:相信无神论的共产国家,主动利用宗教、文化、企业来推动千年古刹少林寺的”软实力”,却又在其过于独立、自主时迅速斩断。释永信的命运,并不孤单。他与马云、孙大午等一批曾在共产中国灰色缝隙中冒头的”红顶人物”,共同构成了一幅政治浮世绘:那些在权力边缘游走的创新者、折衷者与投机者,在被战略性利用殆尽后,最终都无可避免地被清零式结算。

在中国,有这样一座寺庙,它不仅是香火鼎盛的佛门圣地,更是功夫传奇的源头——嵩山少林寺。这座位于河南嵩山的千年古刹,是禅宗祖庭,亦是中国“文武双修”传统的象征。从《少林寺》电影,走红海内外,到比功夫明星更知名的“少林功夫”,少林寺已成为在世界范围内颇具影响力的佛寺,中国宗教文化符号之一。但b比较鲜为人知的是,少林寺自古也有“参与政治”的传统。相传唐代年间,“少林十三棍僧”曾力保唐王李世民,因功被赐田地,获封“天下第一名刹”。由此,少林寺不仅是修行之地,也一度成为王权加持下的武力象征。

从护唐王到红顶僧侣:少林寺的盛世幻影与体制边界

自1999年正式担任方丈起,释永信将嵩山少林寺从一座千年古刹,推向了当代中国商业、文化与政治的聚光灯之下。然而,他对少林的重塑,实际早在更早之前便已铺展。1987年,他组建了少林武术队——后来的“武僧团”。这一举措标志着少林寺走出山门,走向世界的第一步。武僧团巡演海外,以“武术外交”为名,将少林功夫转化为文化出口的利器,也为寺庙带回了滚滚人流与资源。1998年,寺方注册了第一个“少林寺”商标,象征着宗教场所的资本化正式启动。从此,少林不再仅仅是一个宗教符号,而是成为一个多元品牌,跨足旅游、演出、教育、出版,甚至房地产产业。一个名为“少林帝国”的庞大网络,逐步成形。释永信更在身份上实现了从寺院主持到正厅级干部的跃升。他是少林寺的主持僧人,更是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河南省佛教协会会长,即拥有明确的国家身份编码。在他的治理下,少林寺成为宗教商业化的样本,也被舆论冠以“佛门资本主义”的典型。人们或赞赏他弘法创新,或批评他玷污清规,然而更深层的问题是:一个没落的古老宗教的代表,何以能在中共的党国体制中拥有如此规模的资源整合力与影响力?释永信的成功,并非仅仅是个人魅力或商业天赋的简单结果,而是体制阶段性开放的产物。上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初,是中国宗教政策相对宽松、地方经济强调创新与自负盈亏的时期。少林寺作为文化软实力的载体,被默许以“市场逻辑”运作,所以寺庙才得以将“功夫”打造成全球符号,将佛教包装为“品牌资产”,在体制与资本之间左右逢源。从“十三棍僧护唐王”,到释永信的”红顶僧侣”,少林寺的千年轮回,仿佛总在“庙堂”与“江湖”、清净与欲望之间摆荡。这种特殊的政治与宗教关系,实际上折射出佛教寺院与国家权力之间复杂且微妙的博弈。这种博弈由来已久,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便已显现端倪。当时,佛教作为外来宗教迅速传播并深入社会结构,其得势不仅因为教义本身的精神吸引力,更因其在乱世中的政治功能。动荡时代中的士族阶层与皇权势力,纷纷借佛法塑造道德秩序、调节社会矛盾,而寺院也因此成为士族资本转移与皇权工具化的重要节点。那一时期,佛寺不仅是修行之地,更是土地、财富与权力的集聚中心。僧侣身份与政治势力交织,形成了一种“宗教与政治”的共生关系。佛教的兴盛与皇权的扶持密切相关,但同时也埋下了“权力介入宗教、宗教服务于权力”的隐患。寺庙在享有免税、土地特权的同时,也必须承担政治任务,成为朝廷稳定地方、维护统治的工具。这种关系既赋予寺院以非凡的影响力,也限制了其独立性和纯粹性。佛教以其跨阶层的教义和组织结构,成为了非常合适的皇权的辅助治理工具。皇帝的大力支持佛教,敕建寺院、供养僧侣、封赐地权,使佛教系统在政治上拥有了超越士族与文官的独立渠道。而且,皇帝有时还直接任命高僧入朝讲经、参与政策辩论,这在事实上削弱了文官的独占影响力。例如,唐太宗、唐玄宗等帝王时期,佛教得到空前的发展,著名的高僧如玄奘不仅是宗教人物,也拥有政治影响力。寺院教育系统与科举制并行,某种程度上也分流了文官系统对知识资源的垄断,这导致部分文官开始强烈反对佛教“坐大”,如韩愈在《谏迎佛骨表》中猛烈抨击佛教“不忠不孝”,正是出于维护儒家正统与文官系统独尊的政治意图。唐武宗会昌年间的大规模灭佛,虽有经济财政因素如收回寺院土地,但实质上是皇权与文官联盟打压佛教势力的结果。释永信与少林寺的现状,恰恰是这段历史的现代重演。少林寺在国家体制的框架下,既获得了庞大的资源与政治资本,也不可避免地陷入权力争夺与利益纠葛之中。佛教寺院不再只是单纯的修行场所,而成为政治、经济多重力量交汇的前沿阵地。这种“政治庇护下的兴盛”,既赋予少林寺以权势,也注定了其独立性的不断流失。一旦少林寺庞大的经济网络与政治影响力被视为对国家结构的潜在威胁,“弘法”与“坐大”之间的界限就会变得极其敏感。由此可见,权力对佛教的态度始终带有工具性与防范性的双重性质:当宗教能够被驾驭,它就是“国之软实力”;一旦脱缰,则迅速转化为需要打压的“异端势力”。也就是说,”红顶”与”僧侣”的融合,建立在一个危险又微妙的边界之上。

成也体制,败也体制

在中国的改革浪潮中,宗教、资本与文化允许被重新整合,佛门古刹少林寺于是得以走出封闭,借助“功夫”这一文化符号,摇身一变成为全球知名佛寺。而释永信,恰恰是这一时代的杰出的弄潮儿。他不仅有宗教背景,更具有极强的市场意识和政治敏感。他将“佛法不离经济”化作实践哲学,操盘注册“少林”商标,打造影视品牌,拓展海外少林武校,投资旅游与地产,乃至介入互联网产业。一个原本被认为应当“清修”的寺庙,成了横跨十余行业的庞大商业帝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释永信被视为“现代宗教改革者”:他穿梭于达沃斯论坛与政协会议之间,会见外国政要,代表中国宗教文化走向世界。国家层面也曾对他予以肯定,默许甚至鼓励他将宗教资源转化为“软实力”。然而,问题也随之浮出水面:共产中国是否能真正允许某种独立于官方路径之外、却又植根于传统文化和民间认同的力量存在?

少林寺的影响力愈来愈大,逐渐拥有了相对独立的话语权、社会影响力、资源调动能力,这与共产中国当下“加强全面领导”、“防范社会组织坐大”的治理逻辑,开始出现了根本性的冲突。2018年修订的《宗教事务条例》对共产中国的宗教事务进行了规范,其中核心内容包括:宗教组织必须“爱国爱教”,并积极推进“宗教中国化”;宗教事务要接受党和政府的指导;未经批准,不得擅自举办全国性宗教活动。在中共十九大后,“宗教中国化”得到进一步的强调,即中国宗教,如佛教、道教、基督教等,在内容和形式上更加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强调禁止境外对宗教事务的干涉。并且,2018年,国家宗教事务局被整合进中共中央统战部,标志着宗教管理正式由相对独立的行政事务,全面转向由中共中央直接掌控的政治工作。这一架构调整,不只是组织结构的改变,更昭示出中国宗教治理逻辑的根本转变——宗教不再被视为社会事务的一部分,而被明确归入意识形态与政治统一战线的范畴,成为党国权力系统中必须高度可控的一环。当少林寺的“商业–宗教–文化”复合体不再完全服膺于体制控制,甚至显露出相对独立的权力形态,警报便在权力系统内部悄然响起。长期以来,释永信活跃于政商圈层,以“武术外交”重塑少林形象,带领僧团巡演全球,在资本与权力之间游刃有余,使其僧侣身份逐渐异化为“庙产CEO”与“宗教外交官”的混合体,让许多人觉得他已不再是“闭关修行”的僧侣形象,而是“掌舵寺庙帝国”的实业家或政治人物。在中共独裁政体逻辑中,这样一种脱离单一控制、拥有横向资源调动能力的“宗教山头”上的首脑人物,已不再是可用的工具,而是可能失控的变量。因此,释永信的落马,表面上是“道德调查”,实则是体制机制中的一次例行“清零”,又一个“红顶人物”被打回原形的例证。曾经,他因顺势而起,如今他却因体制转向而跌落谷底。这是“成也体制,败也体制”的共产中国式的宿命,少林寺的”红顶僧侣”释永信也注定要在这个周期率中轮回。并且,释永信的陨落,让人不禁联想起中国近年来被清除的各类“红顶人物”。

红顶浮世绘:“养、套、杀”的清零式结算

在共产中国,任何独立于党和体制之外的发展,都被视为潜在威胁。宗教、企业、文化甚至公益,只要它在体制缝隙中获得了”自主性”,便注定无法长久。近年来,共产中国从稍微有点民主的集体领导重回高度集权的个人独裁体制,这种制度的结构里,绝不会允许任何形式的”权力中心”的存在。释永信的陨落,并非偶然,也并非孤例,而是一连串”红顶人物”坠落潮中的又一注脚。他原本只是一个寺院方丈,却因掌控庞大的资源与声誉,走出了一条结合宗教、文化与资本的路径。在一段时期内,他的”佛法不离经济”被视为弘法创新;他的”少林商业帝国”被赞为传统走向现代化的范例。但正如马云的”湖畔大学”被紧急叫停,孙大午因办教育与民营医疗被锒铛入狱,一旦个体影响力超出可控范围,即便曾是”体制宠儿”,也可能被迅速反噬。

这些人物——释永信、孙大午、马云等,尽管出身不同,路径各异,却都拥有一个共通点:他们在共产中共官方权力结构之外,建立了某种形式的”非国家网络”:资源型的、福利型的、话语型的等等。而这些,在”一党独大,一人独大”的政治格局中,终究会被视为威胁。“红顶”意味着被权力认可、纳入体制。而与此同时,”养、套、杀”的逻辑则早已内嵌在体制运行的深层结构中:先放权让其发展——待其坐大——最终收编或清除。这是一种动态驯化机制:不是不让你成长,而是你的每一次壮大,都是为未来的收割铺路。

在释永信身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僧侣的跌落,更是一个时代的悖论:相信无神论的共产国家,主动利用宗教、文化、企业来推动千年古刹少林寺的”软实力”,却又在其过于独立、自主时迅速斩断。释永信的命运,并不孤单。他与马云、孙大午等一批曾在共产中国灰色缝隙中冒头的”红顶人物”,共同构成了一幅政治浮世绘:那些在权力边缘游走的创新者、折衷者与投机者,在被战略性利用殆尽后,最终都无可避免地被清零式结算。

阿波罗网责任编辑:李广松

来源: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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