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缅甸政变改变了无数缅甸人的人生,更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大量中产阶级和菁英出走,造成缅甸的世代断层。这是缅甸知识分子的集体失落年代,更是整个国家的巨大损失。
▲2021年缅甸政变后,大量中产阶级和菁英出走,造成缅甸的世代断层。(图/资料照)
2021年2月缅甸军方以“选举舞弊”为由,对执政党“全国民主联盟”(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民选政府发动政变,包括总统温敏(Win Myint)、实质领导人昂山素季(Aung San Suu Kyi)在内,多名执政党高层遭军方逮捕。
缅甸民众展开公民不服从运动,上街抗议军方政变。没料到军方毫不在意国际压力,强力镇压无辜民众。冲突越演越烈,死伤无数,大批民众开始逃离缅甸。
●缅甸公务员流亡泰国曾遭警察拘留数小时
化名艾蜜莉(Emilie)的女子曾是缅甸政府公务员。过去在财政部服务的她,因为加入公民不服从运动,登上军方黑名单;她逃离缅甸后,利用财务专长,现在替全民盟成员在政变后成立的全国团结政府(NUG)进行募款工作。
艾蜜莉在泰国没有合法居留身份,曾被泰国警察拘留几个小时。“我在缅甸时,从来没进过警察局。”只身留在异国,艾蜜莉经常很失落、很没有安全感,但留在海外才能继续进行民主运动。“为了缅甸,为了下一代,我必须这么做。”
●缅甸医生人生天翻地覆卖乐透维生
今年30多岁、化名艾里斯(Aries)的医生政变前在缅甸仰光拥有自己的诊所,他的太太也是医生,两人曾参与公民不服从运动。几周的街头抗争后,缅甸军方大肆搜捕参与公民不服从运动的医护人员;政变同年底,艾里斯夫妻辗转越过边境上的小河,落脚泰缅边境小城镇。
谈起政变,艾里斯微微叹口气,说的却是自己的人生:“再也不想当医生了。”
在仰光,艾里斯夫妻是菁英中产阶级,但流亡到了泰国,无法执业的两人什么都做不了。在边境郊区租了间小房子,卖乐透维生,多余的收入拿来资助还在缅甸丛林里和军政府对抗的革命伙伴们。
比起许多走不掉或自愿留在缅甸的反抗人士,艾里斯夫妻至少可以带着孩子在泰国过上简单的生活,他们内心却有着难以述说的苦闷。
●回缅甸死路一条在泰国成“走动的提款机”
艾里斯夫妻越过边境来到泰国前几个月,很感谢泰国接纳他们,但随着时间过去,却经常被泰国警察找麻烦。警察经常以各种理由向流亡的缅甸人要钱。“对泰国警察来说,我们就是走动的提款机。”
回缅甸绝对死路一条;在泰国虽然可以活着,艾里斯却深深感觉被困住。“虽然行动自由,心灵却不自由。我们会告诉自己很开心,其实没有。”
更复杂的情绪是,艾里斯不少同伴还在缅甸丛林奋斗,他也曾目睹朋友被军方射杀,因此直到现在,内心依然充满愧疚。
政变改变的不只是艾里斯的人生,也彻底改变他对未来的想法。
曾从事救人职业的他,再也不想当医生。艾里斯大学毕业后,循着父母期望做了医生,曾经想做个好医生,看病也是他唯一会做的事情;不在预期内的政变让他的人生脱离常轨,“我不想再做不喜欢的事情,政变毁了一切、改变了一切。”
●缅甸菁英只能躲藏度日生活陷难关
艾里斯夫妻是幸运的,透过管道获得居留身份,并卖起乐透彩券以维持每日生活。曾在曼德勒大学(Mandalay University)教授法律的教授苏(Su)和兽医专家波(Bo)就没那么幸运了。
苏和波接受中央社访问时,只能约在偏僻的咖啡馆。两人没有合法居留身份,经常被泰国警方找麻烦。住在郊区的苏说,她没事不会到闹区;若需要到闹区办事或采买,也尽量挑晚上,以避人耳目。
波的专长是兽医,和艾里斯面临相同的问题。
在缅甸他是具有特殊专业的人士,但这样的专业到了泰国无用武之地;无法执业的他,只能躲躲藏藏,没有合法身份,被警察抓了好几次。波怕被送回缅甸,都是给钱了事,自由是他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我感觉被困住,感觉未来一片黑暗。”
虽然内心苦痛,波却微笑着诉说自己如何纾解情绪:“当我觉得很痛苦、很不自由的时候,我就在家附近骑着脚踏车绕圈圈。风吹着我的脸,这让我感到短暂的自由。”
和波住在同一个社区的苏在缅甸是教授,是教授法律的菁英中产阶级。但因为参与公民不合作运动,政变后遭警方发出逮捕令,苏越过边境流亡到泰国。
苏说,她经常感到寂寞,有时候感到痛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其他国家。”想到还在曼德勒的家人,担心他们的安危,苏内心更是煎熬。
情感与心灵上的痛苦令人难以忍受,实际生活的艰难更是无法忽视的困境。苏到泰国后只能进行一些线上教学,获取微薄收入,光维持每日生活基本需求就有困难,遑论要取得合法身份留在泰国,又是另一笔极大的开销。
苏曾被警察抓过好几次。她说在边境地区,有些流亡过来的缅甸人每个月付钱给警察,以求不被送回缅甸;有些人则付钱给掮客,掮客号称会把名单送给警察,但有时候警察不认,或事实上根本没有掮客号称的那份名单,缅甸流亡人士只好再付一笔钱给警察,而给了掮客的那笔钱,就当丢到水里。
尽管生活艰难,苏还是想办法进行线上教学。她说,缅甸很多偏乡和交战地区学生,难以取得合适的设备,更不用说网络讯号不好或甚至没有网络;她忧心这样下去,缅甸教育会产生巨大断层,因此希望国际社会对缅甸伸出援手,让缅甸年轻世代不会因此失去教育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