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中联办郝铁川部长传旨:「洗脑是一种国际惯例」,特区政府要张罗成立「国民教育科」了。为何不叫公民教育科?因为北大人不喜公民这个词,什么「公民社会」什么「公共知识分子」,都是危及党一元化领导的妖魔鬼怪。大陆没有公民教育,只有「爱国教育」,中小学生守则第一条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

郝部长喜欢比「灌输」更强力的「洗脑」,大概洗比灌更干净彻底,更兼大陆时兴用「洗」字, 洗发、洗脚、洗男根,无奇不洗。民间女侠邓玉娇手刃淫官,她当时是在「雄风」洗浴中心「梦幻娱乐城」打工,这招牌很暧昧,难怪淫官要她陪浴和陪睡。莫道邓玉娇只是打杂兼修脚妹,就算是风尘女子,下班也有权不接生意,于是淫官施暴,玉娇自卫,一死一重伤,还吓瘫了一小吏。郝部长有没有洗过头或脚或其他部位, 不得而知,但「洗」字琅琅上口,听起来令人感官愉悦。

郝部长最拙劣之处,在于不懂装懂,援引「美、法等西方国家这方面的制度,就会看到这种必要的『洗脑』是一种国际惯例。」美国实行小学至高中义务教育,法律禁止公立学校用纳税人的钱进行政治思想和宗教灌输。美国公民教育包含爱国教育,但人权法治高于国家利益;美国人的公民意识是「我热爱我的国家,但警惕我的政府」( I love my country, but I fear my government)。公民挑剔政府和批评其政策,便是爱国。

郝部长不如说「西方国家也有『小脚侦缉队』」,如此距事实稍微近一些。只不过美国「小脚侦缉队」正体现公民意识,此间确有好管闲事者,怀疑邻居把幼童单独留在家里而报警,看见路人高声责骂孩子也报警,看见谁遛狗不捡狗屎也报警,但他们不会监视别人的政治动向。而大陆「小脚侦缉队」则以爱党爱国为务,就像赵连海公寓区外掴香港美女记者耳光的「小脚侦缉队」,即为典型,这些业余爱国者是在急政府所急,甘为国家机器的螺丝钉,津贴自然也有,却不多,大致等同五毛党。

美国有无具政治癖好的「小脚侦缉队」?时闻领取政府救济的老太太逢政府部门开放日必去参观,她并非去「感谢政府,感谢国家」,而是监看政府何时添置非办公设施,然后向媒体发难甚至上法院起诉。美国人听到也啼笑皆非,这种人是大众屁股上的一根刺,却是公民社会必要的一根刺,它会让你不舒服,更要紧的是让管理公众利益的那些人夹着尾巴做事。

多年前香港领取综援的卢老太扳倒领汇上市计划;最近另一位领取综援的东涌朱老太申请司法覆核港珠澳大桥「环保评估」,获得高院胜诉,她们就是这样的人。谢天谢地,推行洗脑式「国民教育」之后,将来香港再无这样的人了,「和谐社会」本来就不容许自己屁股上有根刺。别了,香港公民。

孔捷生